张听柏垂目露出漫不经心的淡笑,犹似一只狡猾的老狐狸。他虽然被困火焰岛,对蓬莱最新动向不甚了解,但既然张元宗提及陈清玄攻打囚龙寺,那么他自然知晓更深的内情,不免对张元宗稍显笃定的评断生出几分嘲意。
张元宗猜不透张听柏的心思,以为他的嘲意只因蓬莱的自负。若是他知道慧灯师太刀挟宋文卿,曾经开解张水衣的和善老尼实为蓬莱奸细,不知他会是怎样的感受。他有些担忧道:“其实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陵阳城。”
张听柏微诧道:“难得还有你担心的事。”张元宗沉声道:“虽然目前陵阳城还未显露蓬莱的踪迹,而且云鱼两家携众而至,再算上雪鸿前辈和家师,这股力量怎么说也不弱于太一教或囚龙寺,但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一直留神张听柏的表情,后者除了微微皱眉费虑,别无殊色,看来不能从他这里得到更多的消息。沉默片刻,张听柏面无表情道:“雪鸿?木青龙?好大的手笔,看来你们这次是要准备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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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池周围的灯火、月光陡然一暗,一道雪影恍惚照亮了所有人的视野。云峥暗自长松一口气,云泽茫茫然有些失神,鱼莲心僵硬地掩去嚣意,胡员外等苦主停止哭喊,其余所有人俱是震惊莫名。
雪鸿缓缓抽出染血的青锋,云殊的尸体孤零零倒下,他神情淡漠而疏离,看也不看尸体一眼,这等人根本不配他施舍半点目光。情势逆转莫测,云殊之死未能勾起鱼莲心或其他子弟太多的注意,想他曾经也是风光无限的云家二公子,偏偏选错道路,蒙昧侠心,不然何故落得这般凄惨下场。
雪鸿一边握剑轻舞,剑光凛冽夭矫,一边喃喃道:“你们虽是听命行事,但却连最基本的良知都能舍弃,迫害幼童,牵连无辜,当真丧心病狂,死不足惜。”阁楼上其余几人惊慌逃窜时,一一遇剑而亡。
雪鸿持剑踱步至三楼栏杆处,高声道:“老夫雪鸿,今夜发誓,在场若有人敢越雷池一步,今后老夫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必杀之。”言语既不激烈,又不高亢,稳稳当当却如一阵惊雷炸在耳畔,人群顿时一阵喧乱。
雪鸿之名,就连胡员外等人亦觉如雷贯耳,更何况周遭这帮子江湖客,只是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容。几乎所有人卯足劲儿仰头瞻仰这位雪袍老人,只见其清雅风姿,离尘出世,气华灼灼飘举,流露仙人般的神韵,恰如他们心中最初幻想的瑰姿。
既然雪鸿当场发话,那么还没有谁敢与之作对。云家子弟呆若木鸡,是去是留还有待踌躇,至于鱼莲心招揽的那些高手早已灰溜溜逃之夭夭,生怕一个不小心被雪鸿惦记上,来个秋后算账。雪鸿令行禁止,果然不愧是正道魁首的风范,一言镇住所有群雄。
当所有人为雪鸿的神采所夺时,鱼莲心眼神直直地盯着栏杆处另一个老者。此人灰白衣衫有些黯淡,气质敦厚朴实,在雪鸿流光溢彩的光辉掩映下,显得愈加普通,几乎令人忽视他的存在。老者默默地攥住绳子,一把一把将上千斤的铁笼拉起,苦主们早已冲向了阁楼。
鱼莲心目不转睛盯着木青龙,依稀还能瞧出往昔的痕迹,几十年弹指一挥间,不知他是否还记得自己?当年温婉贤淑的姐姐爱慕洒脱不羁的师兄,行所无忌的妹妹却喜欢沉稳持重的师弟。几十年后鱼莲花和莫子虚终是修成眷属,可鱼莲心却心心念念不可得。
将救起的幼童交给胡员外等人后,木青龙站在栏杆旁逡巡石亭周围的情形,暗叹至今未见蓬莱踪迹,两人却不得已暴露了行藏,即便蓬莱真是有心觅饵,只怕也要重新掂量一番,然后他便看到一个熟人。
木青龙望着曲桥上的鱼莲心,鱼莲心望着栏杆旁的木青龙。其实当年两人在云家的交集比起这无情的时间,不过昙花一瞬。木青龙或许能将那段插曲化作平凡的记忆,可是鱼莲心毕竟是一个女人,女人的心思总是难以捉摸的,那段短暂的记忆成为了她的全部。
鱼莲心往昔种种,木青龙业已知晓,尘封的那一点疑惑已然解开。他以寻常口吻道:“幸见故人,别来无恙。”鱼莲心的希冀顿时破灭,只觉心脏宛如被狠狠刺入一剑,他没有愤怒,没有欣喜,没有质问,平常地如同与任何一个擦肩而过的人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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