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梦谜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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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尼米德和张京华慢慢地走在长廊的大理石地板上。他向右透过石柱一看,外面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入夕阳了。金黄色的太阳镶嵌在粉紫色的天空中,看上去像是一颗冰淇淋里的橘子糖。和暖的晚风从一眼望不到边的天空中飞翔而来,慢慢踏进长廊之中,从二人的身边经过,给他们带去来自夕阳的微凉的、轻柔的感觉;当她踏过地板中央的清水沟时,她无形的双脚踏在水面上,“啪嗒啪嗒”地发出声响,当她再一次踏上大理石地板后,她轻柔一蹬,留下“呼呼”的声音,便拂衣而去。

    盖尼米德发现,脚下大理石地板的缝隙当中开始生长出一些绿色的、柔软的蕨类植物,从身边的柱子地下也开始出现一些藤蔓来。它们渐渐包裹住了大理石的长廊,将被晚霞染成粉紫色的长廊重新染成绿紫色。太阳慢慢地往不存在的地平线缓缓下降。夜色从另外一半的天空缓缓往上洇染,慢慢地将整个天空染成黑黑的蓝色。群星已经在天空中展现出它们的身影,月亮也开始一点一点地摘掉脸上的面纱。

    盖尼米德感到很奇怪。他们要去哪里?这座长廊到底有没有尽头呢?

    面前的张京华从虚空中作出了回答:

    “我们将要去一座梦境之海上的漂浮之城。在这座长廊的尽头,有一艘渡船将要来接我们到那里去。当夜色来临时,长廊就完结了。”

    两对大脚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着。盖尼米德很是不解,为什么他的光脚不能在地板上踩出声音,张京华只穿了双凉鞋就有声音了。不过张京华并没有给出答案,他只能默默猜测,打发时间。

    当黑色将最后一抹晚霞吞没,当最后一缕阳光隐入云烟之时,绿色茂盛的植物吞没了整个大理石的长廊,盖尼米德两只光脚也终于停止了走路,长廊的尽头是绿色的海岸,而在宁静的海水当中,有一艘木头制造而成的篷船。船的两头分别挂着两盏提灯,发出黄幽幽的光芒;船篷被精致地雕刻成了东方建筑屋顶的模样,垂脊、正脊、戗脊、鸱吻、山花等结构样样俱全,四周环绕着发黄绿色微光的。船头盘腿坐着一个健壮的人,他全身的皮肤都是红色的,长长的头发是黑红色,身上有着火焰状的深红的刺青;他腰间缠着一条白色的、长长的腰布,头上带着斗笠,斗笠上的一个小洞里伸出一只长长的深红色的角。那人手里拿着船桨,看样子是等候多时了。

    “是张京华不?”一个少年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是!”在梦境世界里,这是盖尼米德第一次听到从张京华本身发出来的声音。

    “张京华,他是谁啊?欸!”盖尼米德惊喜地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我不认识他。但是他认识我,这就够了。”

    张京华带着盖尼米德登上船,在船篷里坐定之后,那异族少年站起身来,用桨将船推离岸边,然后开始一下一下慢慢地划船。

    这艘船看上去小,但速度却是飞快。原来的大理石长廊很快消失在地平线了。那少年屹立在船头,神色松爽,吹着口哨,身体有节奏地一左一右不紧不慢地划着船。

    水上的晚风是清凉的晚风,他轻声而来,在水上划出涟漪,又轻声而去。金色的星月镶嵌在天空,也从天空倒映在平静的睡眠中。少年一下又一下地打碎平静的睡眠,搅拌水中的群星和明月,“唰唰”地打出静水的节律。

    “蛟沄城怎么样?”张京华冷不丁地问了一句,“那里还好吗?鳎魟庙里的香火可曾断绝?”

    “蛟沄城依旧稳稳地漂浮在水上。”少年划船人答道,“那里依旧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里每天都有人衰老、死去,但也每天都有人出生、成长。那里的农民依旧在有条不紊地耕种,那里的工匠依旧传承改进着他们的手艺,那里的渔民依旧在打鱼,那里的文人依旧在吟诗作赋,那里的商人依旧在往返运动着新事物。鳎魟神依旧享用着香火,任何人想求得好运都仰仗着他的赐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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