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水之后,燕鸥的烧慢慢退了不少,胃也没那么翻江倒海了,就是咳嗽还不太止得住——毕竟是重感冒,就算是普通人也得难受几天。
燕鸥靠在季南风肩膀上发呆的功夫,那人就闲不住,找护士站借了笔纸写写画画了。
季南风是他们那届艺考速写的单科状元,他的画曾经被各大画室拿去做范本。但燕鸥在真正接触到季南风本人的时候才知道,这人真正的厉害之处在于,其实他并不欣赏艺考的线面速写的风格,但他可以为了高分通过艺考,花了短短两个星期把画法完全转变过来,等高分通过联考之后,再火速丢掉他不喜欢的风格,做回以前的自己。
他画画根本就没有“适应”这么一说。在遇到他之前,燕鸥多少觉得自己还有些天赋在身上,但看过他的画、见过他的人之后,这一点点小小的自负都被彻底憋回肚子里去了。
不过,当不了天才,就当天才的男朋友,当天才画里的那个人。燕鸥一边靠在他的肩膀上,一边看着他手中的画笔三两下就勾勒出了两个相互依偎的影子。
燕鸥看出来这人画的就是他们当下的动作,带着浓浓的鼻音道:“默写吗?怎么还是镜面的?”
季南风笑了笑,用笔尖点了点他们的正前方——他们面前的是诊室的一面玻璃门,这个方向刚刚好能看见他们的靠在一起的影子。
原来是写生。燕鸥刚这样想着,便看见季南风手里的线条快速成型——他的画风依旧如往常一般,极其精准、没有一丝多余,但仔细看,却发现跟他想象中的走向不太一样。
他没有画出燕鸥手上挂着的吊水瓶,也没有画出燕鸥满脸病恹恹的疲态,更没有画出来医院嘈杂低沉的环境……他的笔下,一切消极的色彩都被干净的光影通通抹去,画中,诊室的铁皮长椅被画成了长长的木藤椅,四周压抑的环境也变成了春暖花开的模样,在一片春意盎然中,季南风和画外一样,正低着头认真作画,而一旁的燕鸥只是表情放松地靠在他的身上,微微闭着眼,明明和现实中的他一样全身肌肉放松,却不像他现在这般痛苦无力,而是更像浅浅进入了一个甜甜的梦,叫他放下了一切的戒备,轻松快乐。
细看,其实构图和动作和玻璃门中映出来的别无二致,只是经过季南风神奇的加工,两个闷在病房里苦闷的可怜人,便来到了春日里,惬意地晒着暖意打着盹儿。
看着他的画,燕鸥便觉得心情顿时舒畅起来——画室的老师曾经说过,季南风有着浑然天成的光感,他对明暗关系尤其敏感,处理起来也更是得心应手。眼下,他光是用简单的黑白线条,便近乎勾勒出一张可以看得见色彩的明媚的画面来,简直就像是会魔法一般,不知怎么的,就创造出了惊人的奇迹。
燕鸥看着他的画,感叹道:“太神了,其实看多了联考的速写,总会对这种东西产生疲劳感,备考的那段时间,我甚至不能从速写里感受到艺术美,但是你画的就完全不一样——你的画好像就是为美而生,更难得的是,这是一种所有人都能领略到的美,不是所谓需要门槛的‘高处不胜寒’的小众艺术。”
季南风对他的这番言论颇有几分感同身受,他说:“虽然有人觉得审美是很私人的东西,但我一向认为,真正的‘美’是有共性的,大众对美的追求有一种天生的趋同,而真正好的艺术,应当是大众能看得懂、能欣赏到的美。创作本身就应当是深入浅出的过程。”
说完,他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没有夸自己的意思……我就是就事论事、表达一下我的看法。”
季南风虽然画得很好,但总是有些缺乏自信般的谦虚,燕鸥蹭了蹭他的耳朵,笑着说:“但我就是夸你的意思,你偶尔也麻烦承认一下自己的能力,好不好?不然会显得我们这些凡人很傻。”
季南风被这么捧着,更不好意思了,实际上,他平时都不太敢多看燕鸥对自己画作的评论——他只觉得埋头画就好,至于评价,自己给出来的总是不够客观的。
他紧张地转了转笔,回想到刚才自己发表的长篇大论,忽然觉得自己的言论有些不妥,又回过头来补充道:“当然,我并不是瞧不起所谓的小众艺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特追求,但是我同样觉得‘标新立异’不应当是用来贬低所谓大众审美的一个借口。实际上,能抓住大众眼中的美,反而需要更多的观察和体验,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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