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坐在屋顶上看天,浅浅的灰色,像是昆虫双翅的阴翳,被孩童漫不经心折断后,无力地垂落穹宇。
让人微微眯眼的天光散漫地覆盖城市。
不知道父母的领地怎么样了,阿瓦数着他们不回家的天数,唱起了报丧妖都会唱的歌。
“让时钟全都停摆,把电话线拔掉
给狗一根多汁的骨头让它不再吠叫,
让钢琴静默,让鼓声低沉,
抬出那灵柩,让哀悼者登门
我原以为爱会永续我错了。
不再需要星星,让它们都熄灭,
裹起月亮,再把太阳拆卸,
将大海倾空,把森林连根拔除;
因为现在一切都已于事无补。”
这支歌他已经唱得很熟。
阿瓦的领地很小,去世的人也很少,所以他可以坐在屋顶一遍遍地唱歌。
这是父亲交代的,要训练一个报丧妖的信念感。
“什么时候你报丧的时候不要大笑,我就给你更大的领地”父亲咆哮着。
母亲把阿瓦抱在怀里,“为什么你和别的报丧妖不一样呢”
她面颊苍白,发丝飞散,是报丧妖中的美人。
阿瓦无言以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和叫声凄厉的报丧妖不一样。
他是个喜欢笑的报丧妖,坐在将死之人的窗边、屋顶,花园后墙的肥料堆,他的笑声就像在下坡路上飞行的手推车,一声比一声响亮,永远也不会停止。
医院里的某个病人快要死了,阿瓦模糊地感应到人在他的领地。
那个医院是战前教堂改造的,只有没生病和病得快死的人才愿意待在那儿,祈求着不用花钱和花钱没用的安宁。
他站起身,足尖点着乌鸦的喙,手指拂过鸽子的尾羽。
他落在教堂医院的顶上,落在郁金香的花蕊上,一座古老护士的雕像对阿瓦微笑。
阿瓦对雕像回以害羞的笑容,母亲曾抱着他给这位护士报丧。他折下离自己最远的郁金香,放在雕像脚下。
护士生前的面容和雕像并不十分像。她常常厉声呵斥病人,鹰钩鼻耸起,打针的双手如同铁铸。雕像的笑容却温柔似水,如同壁画上的女神。
报丧妖侧身穿过门缝,顺着落满灰尘的扶手滑下去,来到第三层看将死的病人,这是一个例行的程序,他给自己制定的。
阿瓦抬起围裙布做的门帘。空气药味浓重,房间空旷,只有一个病人。
纤瘦过分的少女躺在床垫上,蜷成花朵枯萎的姿势,一张脸欺霜赛雪,枕在和枯骨几乎没有区别的手臂上,让阿瓦想到母亲收藏的蝴蝶标本,永恒的毫无生气的美丽。
她穿着蓝色碎花连衣裙,呼吸细弱而平稳,像一株被春天遗忘的水仙。
没有阳光,即便有了,阳光也只会毫不顾惜地穿过这单薄的躯体。阴天淡而冷的天光垂在她眼睫上,仿佛某种昂贵而脆弱的金属。
这就是他即将为之报丧的人,看上去不过十六岁。
阿瓦眨了眨眼睛,坐到窗台岌岌可危的花盆上。
他想起远房叔叔,一个内向得不敢开口的报丧妖,每次报丧的时候,都把报丧的声音写在纸条上,从门缝里塞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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