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四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我从a市人民医院的病床上醒来。
彼时脑袋尚且浑噩，仿佛经历一场人生惨剧，又仿佛只是做了一个浅浅的梦。
“二小姐，你没事吧？谢天谢地，你终于醒来了。”
天花板的影像还未清晰传入我的眼中，耳畔就响起了这样一个声音。
我虚弱地偏过头，看到一张遍布皱纹的脸，脸上赫然几块醒目的老年斑。但让我感到安心的是，她的眼眸被我的影子占据着，此外还有溢出的难以掩饰的担忧。
虽然……恕我直言，我不认识她。
“奶奶，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沙哑着嗓子问，却在说完之后惊讶地发现，我的声音……变了。
“二小姐……你怎么了？”老人喜极而泣的表情霎时间凝固在了脸上，像一块石化的雕像。
二小姐？她说的是我？
“你是……”我忍不住想将手放进被窝里，却被突如其来的刺痛感惊醒。
“嘶——”我倒吸一口气。
“二小姐，你没事吧？”老人焦急地皱了眉，“还打着点滴，您别乱动了。”
看着滴管里倒流而出的鲜红血液，我的脑海里忽然闪过几个零碎的画面。好像……听到匕首刺入肉里的声音，然后谁的鲜血，喷薄而出……
“二小姐？”
“奶奶，你是谁？”我迅速中断思绪，严肃地看着面前的老人，如此问道。
“你……”
我看着她慌乱的表情，镇定道：“去叫医生吧，我想我失忆了。”
我看着她步伐紊乱地跑出病房，心底却如明镜一般澄澈。
我没有失忆，我只是……重生了。
死前的那一幕仍旧一直萦绕在我的脑子里，无法散去。
漆黑晦暗的角落里，我被那人逼得无路可退，整个身体蜷缩在墙角。他手里的尖刀明晃晃地闪烁，刺得我眼睛生疼。
心里的悲凉感如这夜里生出的浓墨，浸染全身上下的每一滴血液。我慷慨赴死般地闭了眼。
“倒是个硬气的姑娘。”对方似乎生了几分惊讶，只是手上的动作丝毫未退。
我嘲讽地笑：“反正横竖都是要死的。我已经不抱希望了，或者说，叫彻底绝望吧。”
黑暗中我隐约看见他挑眉：“那倒是我给了你解脱。”
“二小姐，医生来了。”老人急匆匆的话语打断了我的回忆。我恍然睁眼，才发现自己仍然身处病房。
只是脑海里仍然纷乱不堪，像是自己平时喝醉酒那般，总是头脑已经醉去，脸色却依旧清醒。我总是能够假装如此波澜不惊，真是幸运，感谢上天赐我的绝技。
“陈慕。”跟在老人身后的年轻医生唤起这个名字。他略带磁性的声线在我耳边回荡，我抬头看他片刻，才悟到他唤的名字是我自己。而他似乎懂得读心术，早已从我的眼神里读出了方才所想。
原来我叫陈慕。
“二小姐，你当真不记得我了？我是郑姨啊！”老人站在一旁，一脸不忍和心痛。
我却不知大脑哪根弦搭错，抬头便问：“郑姨，我的‘慕’是哪个‘慕’？”
在年轻医生和郑姨错愕的目光下，我又将头低了下去。我承认自己这个问题问的时候不太对，但我是真的很想知道。
“郑姨，我建议陈小姐去精神科看一看。”年轻医生面无表情地下着结论。
……
我抬头，听到如此奚落，外加经历一番挫折，着实绝望，想着狠狠瞪他一眼，可却蓦地愣在半空。
那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一句诗：“山有扶苏，隰有荷华。”这位医生，长得真是好看啊。
好看得有些过分。
明亮的天光掺入白炽灯的光束，照在他白皙到几近透明的脸颊上，恍若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睡莲，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我却瞬间清醒过来。比起睡莲，还是“白莲花”更适合这种人。
武侠剧里说：越是好看的姑娘，越会骗人。
对于我，上一世毕生的教训则告诉我：越是好看的男人，也越会骗人。
想一想上一世的经历，穷尽所有去追求一个人，结果落到这样的下场。这一世，我怎么会让自己重蹈覆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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