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再度当上宣抚使的童贯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的权力和威信与伐辽之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他也明白马扩的主张非常正确,手上无兵,就只能仰仗手下的“现管”们。
虽然老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童贯大王早先就开过口,向河东路安抚使知太原府张孝纯征过兵,本来上宣下调的事情,谁曾想张大使直接就以河东防务吃紧,无兵可调的理由毫不留情面余地地顶了回来。那一刻他心里觉得眼前的文官比西军的那帮子“赤佬”还更可恶,但他对此又毫无办法,自己屁股都还没坐稳,连弹劾撤换张孝纯都没有机会。索信那次只是两人间私下的会面,事后张孝纯也没做声张,算是给自己留下了一点颜面了。
他也后悔,但是为了在官家面前献媚,把个西军说成了内部尾大不掉的心腹大患,借伐辽失败的机会,贬了种师道和其他一众西军核心骨干的官,将西军分化离间,赶出了河北,即随了官家打压防范西军的意,又把首次伐辽失败的责任全都推给了西军。待到现在,他也是骑虎难下,没法开口再把西军调来,这原本是他最好的也是最简单的办法。
在张孝纯这里碰了壁,只有寄希望于刘鞈和郭药师了。对刘鞈,他还是非常有信心的,他早年就追随自己在西军做参军,算是自己的老部下了,这真定安抚使又是自己一力举荐的,就是刘鞈手下的那支兵马——敢战士,也是由自己的亲信李质和王渊统领的,要调这支队伍,童贯看不到有什么可以推过、刁难的可能。
但有了上次跟张孝纯的经验,童贯也学乖了,所以才派了与刘鞈算是世交的马扩前来劝说。
这天一早,马扩带着忐忑的心情,早早来到了安抚使府,递上腰牌,等了片刻,刘子羽就从里面迎接了出来,作为宣抚司幕僚,马扩的到来相当于上级主管部门的特派员到下级单位视察指导,刘子羽一副笑脸,私交归私交,公事是公事,迎接上官的礼仪排面做了十足,把马扩迎进了大堂,刘鞈已端着茶杯坐在堂上,将马扩进来,也起身,二人相互施礼之后分宾主落座。
刘鞈已过花甲之年,脸庞清瘦,岁月和西北的风霜在他脸上刻下一道道深邃的皱纹,令他不像那些同龄的文官大人,头发已经雪白,连带着眉毛、胡子也是根根银丝,精神倒是很好,说话中气十足,这也是长期军旅生活形成的习惯,尤其是一双眼睛,目光炯炯,凛然有威。
官样开场闲话说完,刘鞈问道:“马廉访,此次前来有何见教啊?”
自己和刘子羽见面,回去肯定会传到刘鞈耳朵里,此时听他,无论从对马扩的称呼、用词和语气,马扩都觉得此行怕是带不回什么好消息。
“回安抚大人,童宣抚意欲征调真定军马听用,特着我来征询安抚大人的意见。”马扩谨慎着措辞,试探地回答道。
果不出所料,刘鞈一听要征调他的军队,脸立刻就沉了下来,断然拒绝道:“此事万不可行!”
“为何?”马扩想听听他的理由,也好向童贯禀报。
“这……”刘鞈一时竟是语塞,相比于同时代的官僚,刘鞈不仅是进士出身,还长期参赞军务,而且他不仅仅是像很多人那样混资历,而是实打实地取得过很多成绩的,这从他到真定任职,民政军务井井有条,也能看出他确实属于文武双全的干才,并且从道德层面上,他也总是以君子自居,用君子的道德标准要求自己和儿子们。然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局限性,作为一方大员,经历了伐辽的闹剧,他难免也是有了自保的私心,而手上这支军队就是自己安身立命加官晋爵的资本,自然是不能被轻易夺走的,但这种理由,又没办法从一个正人君子嘴里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马扩早已猜到这样的结果,接着问道:“大人,宣抚极为看中此事,马某也知大人为难,却不知这中间是否还有商量的余地?毕竟真定四万兵马,即便是只征调一半也可暂解宣抚司有名无实的窘境。”
听了马扩的话,刘鞈更加为难,自家事自己知,二次伐辽之后,这支军马损失颇大,但凭借着战争中的出色表现,迅速得到了补充,对朝廷号称扩编为四万,实际上真实的数量也才二万不到,加之新募兵卒的加入,老兵或伤或退,实际的战斗力只弱不强,自保有余,进取不足,这一旦征调,这虚报兵员吃空饷的勾当就立时要爆出来了,难保自己一世英名。……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站网站:www.123shuk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