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似血,赤色的那半边苍穹与老战士那滴落在地的鲜血遥遥相映。
他不曾倒下。
男人半跪着,健硕却年迈的躯体仍坚守着昔日的傲慢与尊严,作为展示,他双眼圆瞪,嘴唇微颌着,泛黄、发黑的扭曲牙齿也已被口中的血染成了令人作呕的血红。最后的一口气仍憋在胸口,无论如何,他都想看个明白……
“托利多…陛下?”
僵直如朽败树根般竭力向周遭抻动须芽的干瘪手指,死死地抓住了美狄亚羊毛皮裤外的那一厚皮。老人“哈、呼”地喘动着,血腥的味道掺杂着草原的腐朽与腥膻沿着寒风的脉络静静消散:“为、什么?”
美狄亚一把扭起他的头发,将这生命逐渐消逝的老人的头一拧,又就着咽喉只那么一划。
她用力极大,老战士的半撇喉管直接突出了出来,那些鲜血的肌肉、经络连带着裸露在外的软骨头一起暴露在霜风之中,伴随着一声女人的惨叫,那些原本还准备为老人嚷一声不平的牧民们纷纷失声。“啊!”只听得一声短促的嚎叫,也不知从谁开始,一众跃跃欲试着想要越线的牧民齐齐后退,此时此刻,唯有索索——独有他这个蠢货,仍一脸癫狂、惊惧之色地往前闯。
“砍下来。”
他低声喘着。
轻细的声音,涌进了美狄亚的耳朵。
“砍下来!”他强调着。
美狄亚微微发抖。
她长长地呼吸一声,而后,面色便再度恢复为往日的冰冷与严峻。
抓着老战士的头皮,她刀子一割、再一割!弄断了剩下的皮肉,甚至连骨头也刮断了……当战士的头颅被女人抓在手底时,她并没感到自己坚不可摧、并没感到自己不可一世——她只是,害怕……
“敢违抗我的!”
她高高地举起了老人的头。
高高地,颤笑着——好似自己抓着的不是熟络长辈的项上人头,而是什么羊头、牛骨一样。
骗不了人的。
骗不了人的……
“下场,和他一样!!一样——!!!”
失败了吗?
成功了吗?
人们看到的,是一个值得畏惧的领袖,甚或是一个外强中干的疯狂女人?
她等待着。
呼吸着。
战栗着……
……
这段平静,令人难以忍耐。
皮肤上似乎有虫子在爬,无数的羊粪里面生出来的小小虫子,在草原上叽叽向前爬、往前拱,但草原依旧是那样的风平浪静,你看不到的东西永远是不存在的,但这却不意味着草丛里藏着的那些该死的粪虫真的不存在……她,在等待。
眼睛能看到什么?
平静的世界,平静的冰雪,平静的风和苍天,还有……平静的战士们。
终于……
在缓缓合眼的那瞬,她听到了从第一声开始的惊恐嚎叫。
是。
是……
这不是欣喜。
不是狂热。
甚至不是爱戴。
他们只是害怕。
立足于畏惧之上的爱戴,当真管用吗?
某些人或许已经忘了。他们或许已经忘了,当初杀死前任托利多的不只是美狄亚,还包括他、他、他,以及他——每一个,无论是动过刀的,没动过刀的,在场的,不在场的——你们每一个,都是我的共犯。
美狄亚笑了。
她猜,自己已经理解了索索之所以让自己这样做的理由。
“对叛徒,没有任何宽恕可言。我的——兄弟们啊!!这些意图谋害你们托利多的人们,你们想怎么做?!”
她发着抖。
可谁知道在旁人眼中,她的颤抖究竟是不是一种疯狂的象征呢?
“动手吧!喂,快点儿动手吧!都在等什么?所有的东西,今天,你们在这里看到的所有能抢到、能拿走的东西——都是属于你们的!”
寒冷依旧充斥在天地之中。
残忍的夕阳向荒原宣泄着不满,它愿意将一切能照射到的地方染成血一般的赤红。无穷无尽、无休无止的恐惧会带来的绝非痛苦,而是毁灭——要么通向自己,要么……
“为了托利多陛下!”
索索突然拔出了弯刀。
一时匆忙,没人知道这一声是他喊的。循着众人的步调,战士们近乎于呆滞地同步抽出了腰间的弯刀——怒吼声?咆哮声?不是这些。这真正源自于害怕被重视、担心被孤立的从众感支配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而当美狄亚将老战士的项上人头抛向人群时,这种恐慌便伴随着贪欲与某种无法言明的感情一并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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