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索屹立于刀锋之上,谨慎而颤抖地跳跃辗转,宛若一个灵魂即将抵达世界尽头的愚者。
他知道自己必须逃出这儿——带着朵拉,带着最后的心愿与绝望,离开这儿……
……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
越往南,温度越平和,风速越平缓,离海岸越来越近了,闭上眼,你甚至可以透过间或迷路飞到内陆的海鸥聆听海浪拍击沙滩时的声响。可是,重新睁开双眼,所能看到的却依旧是黯淡的泥土、融化的积雪、沙哑的鸟鸣以及干瘪潮湿的枯树——向更远的方向眺望,荒芜的荒野尽头,是已经灰蒙蒙、惨淡淡聚成一片的成簇田地,以及更远处的挤成一团的空无人烟的村落。
他只是带着她,他只是呆滞地往前走,哪怕鞋子陷进泥土,哪怕双腿抖作一团……
呼吸声依旧急促。
眼睛也依旧胀痛难堪。
但是,希望的感觉却从未如此逼近。
……不是这里。
绝对不是这儿。
他必须带她到更好的地方——走到一个,一个可以逃走,可以顺着水、爬上山、跳下谷、躲进森林里的地方。他绝不能再让美狄亚找到自己的踪迹……绝对不能。
然而,思想的凝滞处,他却仿佛看到了一个哭泣着的女孩。
她深陷黑暗之中,周遭的一切宛若肮脏的污浊的溪流,又好似能将整个世界全部吞没的巨口——它们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向小女孩所在的唯一的光亮处聚拢、逼近……索索本以为那个小姑娘是自己的映射。但仔细看去时……他却从这个幼小、瘦弱、孤单的女孩身上,看到了属于美狄亚的容颜。
你是谁?
你是她么?
你是我么?
……我,是她么?
然而、
然而,她的踪影却越来越远了。
没有声音,甚至连哭泣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眼前的依旧是现实——他的裹着靴子的脚狠狠地踩在泥地上,脚下是融化了的将泥土都浇灌成了泥巴的雪水。那些泥巴紧紧缠绕着他的靴底,每走一步,都仿佛要使出全身的力气。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犹豫、没有退缩、更没有瞻前顾后——他只是一门心思的往前走,一门心思的继续走……他、他已经作出了选择。
是爱情么?
是同情么?
是相互依赖吗?
……此刻的他,再也顾不了那么多。
美狄亚和朵拉,他必须做出一个选择——美狄亚离开了他还能活,即便失去了这所谓的她认为的爱情,她也依旧是公主、是托利多!她是天生的胜利者,哪怕短暂失去了什么也很快就会忘记…但是,但是朵拉不一样。她太软弱,太幼稚…倘若在最后时刻连我都失去了,倘若她真的意识到这世上已经再也没有人需要她的话,她一定……
“索索。”
声音。
可是,这声音却那样的空虚,那样的深陷混沌。
“索索,我想,再和你说说我的心里话。”
她的声音,索索听不清楚。
他只是在听。
相比起这种毫无用处的事,他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了搜寻与坚持之上——对于今天,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结束这一切一切糟糕透顶的生活……他会,拯救她。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拯救她。
“你活得,真的很累……”
可是,朵拉却在说话。
明明没有谁在听她的话,她却还是孜孜不倦地倾诉、倾吐着:
“你觉得自己必须做点儿什么——我知道,我知道你觉得必须为我做点儿什么。说到底,直到现在你仍没有做好准备——爱的人究竟是我,还是公主殿下?索索,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已经做出选择了吗?”
“选择……”
索索颤着声,他哑然失笑:“朵拉,我说了我爱你。”
“我知道你爱我——我想过了,我什么都想过了。你爱我,是啊,我知道你爱我——但是,你也爱美狄亚公主。”
“……”他停下步子。
旋即,索索扭头以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朵拉:“所以呢?”
“我和她,你更爱谁?”她怔怔的盯着索索。
“是你,当然是你!”
“但是,你还是爱她。我说得对吗?”
“够了。”索索已不想再在这所谓情爱情爱之间浪费更多时间了。
他烦透了!
“我会带你离开这儿,我会带着你找一个全新的地方重新开始我俩的人生——我说了,你选择我作为你的男人。这不是一个坏主意——我会证明的。我一定会向你证明,你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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