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我不比任何人差。
我比你们、你们、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更强。
……
塔沙克人更像是一种梦魇。
美狄亚从没见过真正的塔沙克人,但父亲却一直在以培养塔沙克人的态度对待自己。
但是,她却听说在族中有一个活着的塔沙克人。
人们说,那不像是个女人,反而更像是只野兽——但是,她却还是想亲眼看看传说中的塔沙克人。毕竟,一个奴隶,尤其是一个供男人泄欲的奴隶——为什么,父亲竟要以培养这种人为目的培养自己呢?
……
过去的事陷在脑海里,好似一滩烂泥。
美狄亚摇摇头,她将曾经的事驱赶到记忆深处。继而,便慨然阔步走向了那曾属于父亲的座位。
坐上去……
可是,她所感受到的却是加倍的恐惧。
一股恐慌感紧捏住了她的心脏,妖魔鬼怪从诡异之处蜂拥而出,它们咆哮哀嚎,仿佛要将一切撕碎、揉烂、毁坏。
……
再睁开眼时,她汗如雨下。
眼睛前仿佛有一层东西雾蒙蒙的遮在那儿,心被什么东西掐着,可是,这究竟是什么?
“索索?”
她朝着无人之处轻唤了一句。
“托利多陛下?”
又一句。
可是,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回应。
这令她由衷意识到了自己是孤独的,无人可以依靠、无人可以依赖,全部的全部由她掌控,但这也意味着一切责任都必须由她一肩担负。
呼…哈……
糟糕的感觉。
糟糕的感觉。
糟糕的感觉……
完全、不快乐。
这根本一点都不快乐。
静静地,她轻轻紧攥起了自己的拳头。空洞的瞳孔中,折射着暗淡的火焰的光泽——下一步,下一步,我是托利多,不是别人,而是我!我!!我是,托利多……
闭上眼睛。
轻轻吐息。
心脏的跳动频率,也开始随着情感的逐渐降低而降低。
明明是非常宽阔的汗帐,但地面上未清理干净的血迹和光所能照及的范围的狭窄,却还是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被罩在了一个闷热的羊肚袋子里——喉咙又干又涩,又滞又哑。如果是父亲,如果是父亲,如果我是父亲,如果,我……
终于。
颤抖停止了。
重新站起身时,她仿佛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
“爸爸……”
轻声叨念一句后,她继续说:“我会首先超越你的。你死得其所!”
话虽如此,但双肩紧紧压覆着的重担却仍在这儿,她缓步前行,每走一步都仿佛感到自己的双脚正愈发陷在了泥地里——但是,你得学着改变。不能仅仅当一块坚硬顽强的石头,还得从现在开始,从第一步开始,将那些胆敢反抗你的人通通……
掀开帘布。
走出汗帐。
抬起头,满目阳光。
雪终于停了。
风终于停了。
托利多在的时候和他不在的时候并无差异——少部分人掌管着部族内部的管理事务,托利多是托利多,但更多时候他却担当着指导者、指挥者、战争领袖的角色。在将能通知到的部族都通知一遍的时候,没有人再提出额外的异议,大家以仿佛听到“今天晚上吃肉干”的平静态度接受了一切——他们,接受了一切?
所有的事都怪急了。
她本以为自己会砍掉好多个脑袋。
她本以为自己得消灭不少异议者。
可事实上,除了昨天那个不长眼的家伙被割断手脚丢进雪地里活活冻死外……就再没有哪怕一个人,有对昨天的事提出哪怕半句异议。
真的假的?
美狄亚哈了一口气,白雾短暂停滞在空中,继而转瞬游离消失在了眼前。
人们在忙着各自的事。
没有哪个人对那件事有意见。
没有谁……
但正因如此,她才害怕。
她开始质问自己——你有没有做错什么?你有没有忽略什么事?在这表面的平静下,是不是暗中潜伏着一只想要咬断你喉咙的恶狼?
视线的极致处,是被阳光染成一整片亮色的雪地。
“我赢了?”
不是确定。
而是质疑。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一切——从自己带队劫掠乡村、农田,到自己跟在父亲身边上战场杀敌,再到自己逐渐被亲卫队信任,再到父亲权威的衰退及自己权威的上升……
我的,敌人。
她的脸颊渐渐抽紧。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自己的一切构筑在空中楼阁之上——高高的悬挂在天边的高楼,它没有根基,每个人都觉得它坚不可摧,可就连它存在本身都是一桩可悲的笑话。下一步,下一步,只要有人稍微用手指轻轻触碰,它就会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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