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北大山间一个小镇。东北角一间民舍，破旧，矮小，昏暗。
秋色凉如水，夜幕渐渐降临。秋风卷起枯叶，席地旋起一股冷嗖嗖凉风。犬吠有气无力，它们也如这自然界，一叶知秋，早蜷进角落。这样的夜晚谁还愿意露在外头。
一间小屋内，矮桌上一个小小铁盏内，两枝松明燃烧着，如豆灯光，伴随着咝咝啦啦细微声；老旧的木床置于角落，床上斜躺着一位老太婆，口中的喘气一声不到一声的，想是病了。这一切显得如此凄凉。
老太婆硬撑着，终于能够坐得直了，拼出一点力气向外“喊”道：“老头子，你就不能歇会儿？明天，明天再，再接着做些。”
屋外，石头围成的小院，柴门已然拴上，几只山羊咩咩地叫着，有低头吃草的，有站着昂头向外叫的。一位瘦弱的老汉，手中抓些草料，一点点添进石头料槽中。
听见老太婆在叫他，随口应道：“还有几把草，添上就好了。你看你，气都喘不匀了，还在叫，只管躺着罢，能少操心就莫动。”
“唉，咳咳，天冷，外面又黑，你腿脚不利便，再给摔了，俩人都得躺着，就是饿死了，也无人知，知…知…，啊咳，啊咳！”
这回话说得多了，真是气都喘不出了。
眼见着老太婆话都说不全，老汉只得应道：“好了，好了，就来了，只添一把草。”
老汉艰难地挪着步，终于将草添好。待回到屋内，摸一摸老妻潮红的脸颊，叹道：“这烧还是没有退，日间这草药许是没有效，哎，我又不懂，只听人家讲这土法好，就去弄些草药来，哪个晓得它不顶用。要是有点银两请郎中来看，早就好了。”
老太婆喘了半天，声音越来越低，哀求老汉道：“老头子，你去他们几个家中说说，多少给些粗粮，或是一些油盐。眼看入冬了，只你种的那几个老南瓜，怎么熬得过去？”
老汉道：“老婆子，你就是唠叨，每家不是都去过了，都是冷着个脸，谁问你？”
老太婆道：“你再去，各家再求一次。实在不行，只有看天等死了。”
老汉道：“真是作了孽，辛辛苦苦，养大了几头白眼狼，一个一个求上门，都不管我俩啦，嗨，不说了，现世报。”
两位老人家哀哀切切，有一声没一声地讲了半天。屋外的夜风渐渐大起来，窜过小院的时候，将小屋的板门摇得哗啦直响，吹得紧了，好似要将它拆下来一般。那道门，也不知何时做的，说是有道门，但那缝隙裂开很大，四处漏风，使得屋里屋外，没有甚么两样。
好歹挨过一夜。天色微微发亮，老汉记着昨夜的羊，便爬起身来，硬撑着要去厨间烧些热水。推开屋门，眼前豁然一亮，灶间灯火通明。老汉大吃一惊。急忙走进灶间，那壶内早注满了热水，锅内热腾腾蒸着的，却是白面馒头，灶前悬着的吊罐内，满盛着的乳白色液体，应是撩人的豆浆。
老汉被眼前景象惊得倒退数步，茫然不知所措，赶紧回到房间里，睁大着两只眼睛，对老太婆说道：“老婆子，奇怪，奇怪！”
老太婆还未完全清醒，眯瞪着老眼，从被窝中慢慢抬起头来：“却是怎的啦？”
老汉道：“你且起来看。”上前扶着老伴慢慢穿好衣服，又扶着她来到灶间。
老太婆道：“这些哪里来的？有谁到这旮旯来？这是真的么？”
老汉上前掀开蒸笼，取出里面的白面馒头来，热热的烫手，软软的透着清香，实实在在的，不是假的！立刻将馒头递到老太婆的眼前来。
老太婆用猜疑的眼光，小心地瞟向老汉：“老头子，不是他们哪个来过？”
老汉道：“不会吧？明面上不理会，却有暗里来的？看着不象。”
老汉一拉老太婆：“却不管它，这些馒头却是真的。坐下，坐下。”
两位老人心下猜疑不断，想是真的饿馋了，取了这些什物，先是慢慢享用，吃了几口，后来就大口吞咽了。
老太婆吃得急了，打起嗝来。老汉赶紧舀过豆浆递上。
二老正在吃着。忽然外间响起一阵马蹄声。老汉站起身来一看，三名大汉身着蓝衣蓝裤，跟着一辆马拉的大车正往这里来，上面是青色的砖瓦。再一看，后面陆续有大车跟上来，一辆一辆，前面看到的已有十余辆，后面还有停不下看不到的，不知有多少人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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