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师
我曾不理解他。
他是我初中三年的班主任,姓张,是名男性数学老师。他曾自嘲说数学老师本就是不讨喜的,男数学老师就更不讨喜了,更遣论他还是班主任,自然是顶顶不讨学生喜欢的。
彼时我深以为然,因为我初见他时便因此颇感不适。暑假时对着课程表上班主任的名字曾有过憧憬——或许我的初中班主任也会如小学的班主任那般端庄可人吧!因此金秋九月开学日,晨时我迎金明天光心存向往去,见了真人,一时间心里落差大得不是一星半点,无奈,暮时踏凄冷桂魄胸怀遗憾归。
也许隔膜的种子就在这失望的土里埋下了。
往后的相处亦未让我改观。他性子颇随意,还有些躁,而偏偏戒尺不离手。有时我一句话还说未完全,那尺子便落下了,一时间破风声和拍打声,尺子的微鸣声和同学的尖叫声满盈于室。而他言辞亦不大讲究,合肥土话信手拈来,我总觉得不大雅致;而承诺却变卦得极快,朝令夕改。不论哪个晚上,数学作业总是最多的;不论那个星期,数学考试总是最多的。不论与其他学科相较,还是与其他班级相较,尽皆如此。我本就不大爱数学,对此更是怨声载道。他的“恶名”远扬到,甚至连外班学生见了面,有时也调笑句:“你们老班……”,意有所指地望望身后,见他来了,都缄口,一切便都在不言中。
有时我也嫌他多管事,譬如天冷了,风还未沁,雪犹未飞,他便要管你有没有穿秋裤,一个一个检查过去,谁没穿,戒尺就敲过去。而我向来没这习惯,也便挨了不少打,说心里没有怨那绝对是作假。
而偶然这么一番话却开始让我对他改观了。
步入初三后,有一次,物理老师花了半节课说他如何如何好。本来我嗤之以鼻,全作玩闹听,可零星飘来几个字偏偏落在心头软肉上:“你们张老师还有个四年级的女儿……”忽然全身禁不住一颤,忙支起身子侧耳以听。道是我自幼丧母与父亲相依,深知父亲早出晚归之不易,对此类话语分外敏感。“他来得最早,走得最晚,对你们是真的尽心了……毕竟谁不愿意多陪陪家人呢。”此时我心里便油然生出愧。
往后便对他上了心。我的感情也渐渐从不理解到理解,到钦佩,最后便到感激。
君不见,三年早读他兼程风雨未曾断,五圈跑操他随行全程少间停,全校仅此一;君不见,初二下期末,初三上期中……数学红勾满卷,成绩笑傲年级;君不见,他对学生的体察入微,尽管有时并不被理解,但背后却是灼灼关爱之心。曾被忽视的,曾被遗忘的,全部水落石出。
化学老师也曾大加赞赏:“张老师的负责,我自认是做不到。”我想我不能更认同了。
这是我的老师。
凭栏望历史洪流涛涛,他许因平凡而无法比肩孔孟朱蔡;倚窗眺当世红尘滚滚,他许因无名而无法媲美张桂梅、邱勇等,他像是生活里的每一天那般朴素普通,不感人肺腑,却动人心弦。“甘为孺子育英才,克勤尽力细心栽”“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便是说:遇此尽心之师,乃我之幸;有此尽心之师,乃校之幸;而若是能育千千万万这般尽心之师,实乃国家、民族之幸。
吾师姓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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