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谙春断断续续地浅眠了两个时辰,再醒时天边已经翻了鱼肚白。
他草草着好衣衫,披着晨雾正要去寻钟舒意请安,便被那人身边贴身伺候的婢子唤住,说殿下要他去买松籁馆的糕点,自己先与林大人打个照面。柳谙春知晓他要的是带骨鲍螺,大梁的厨子大多不会做这道小食,只有松籁馆一个西北靼勒来的姐儿晓得怎么做,若想满足这口腹之欲,便只能博她青眼才成。
柳谙春颇有些好笑,往日里钟舒意极少愿意让他去松籁馆一类的地方,只是带骨鲍螺被那些个文人奉为“人间至味”,即便钟舒意向来清高,不喜风月所,这次也要为着林述秋附庸风雅了。
松籁馆规矩多,得先赋了诗往影壁上边儿写,姑娘看得过眼才能往里进。柳谙春不擅于此,便只好给外边儿赚笔墨钱的书生塞点碎银,请人帮忙。他是颇有些暗恼的,钟舒意这差事给得晚,除却题诗外,后边儿赏茶逗趣缺一不可,还没听说谁进了馆当日便能见到人的。
这边柳谙春正恼着,另一边钟舒意也坐不住了。他早便差人与林述秋递了帖子,这人声称昨夜宿醉,姗姗来迟不说,上了桌、也散了侍者,却始终在与他打太极。酒灌了一肚子,硬是不见他松口,怎不知这人寻常日子里竟是这般难缠?
钟舒意讲得心焦,其中利害关系他早掰扯完了,若非永安久不纳新官、朝中又无与他一派之人,他哪还会在这里徒费口舌。
柳谙春一到便撞着了场内这般微妙气氛。他颇感意外地挑了眉梢,见钟舒意投来如释重负般的目光,不由高看了林述秋几分:
“澜清来迟了,这松籁馆的吃食难买,本想提来下酒的,稍晚片刻二位便喝上了。澜清先自罚一杯赔罪。”
“这酒烈,可要当心。”钟舒意口头一劝,手下动作却不慢,抻直了胳膊便要给他斟酒。林述秋识眼色,率自斟满了杯:
“大人,请。”
柳谙春倒也不豫,酒是接得快、咽得也快:“殿下小瞧人了。”
“快坐,看来确实难买,沾了一身脂粉香。怕是馆里的姐儿见你生得俊俏,都想同你度**。”钟舒意半点不恼,打趣着喊他入座,转而又冲林述秋道:
“今日算私宴,怀瑜,别用那劳什子的敬语了。”
“殿下是性情中人。”林述秋随意拣了句中听的应道,又从善如流地换了称呼。
“柳郎,下一杯该是林某赔罪了。”
这一句“柳郎”也有趣得紧。改口是钟舒意提的,他却不学人喊表字,偏学了钟容与唤“柳郎”。
柳谙春觉着好笑,林述秋与他那位居首辅的爹有半分像,老东西表面功夫做得严,任谁看都以为是个良善的主,暗地里却能挥挥手便烧了人满门。只是这人瞧着一副软性子,行径未免有些张扬,一张人皮也懒得披严实,三番两次明着站立场,钟舒意未必就不会心存芥蒂。
他让了让身子,打心底不肯应他这轻飘飘的赔罪。柳言蹊不容许他忘了世仇,只消想起这点便足以令他寒毛卓竖,尹家上下一夜间尽数成了孤魂野鬼,全拜他那佛面蛇心的爹所赐。柳谙春只恨那场火烧得不够烈,留下他在这里偷别人的命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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