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在心里抱怨华山顶上经久不息的落雪实在太过孤寂沉闷,让人半点提不起兴致,自与师父在此结庐而居后,他就不止一次拿着后山的松树泄愤,非要让挽起的剑花震得积雪簌簌而下,惊得野鹤振翅散去才算出了心底那口闷气。
他也不是没想过师父也许会给他收几个师弟师妹,也不止一次在心里编排着自己领着一群后生练剑玩乐的景象,但在跟这位师弟实际相处了几日后,他终于痛定思痛地醒悟过来,他这位师弟的性子比这华山的雪还要孤寂沉闷。
大寒过后没几日,吕岩便领着师兄弟二人返回华山。李忘生的身子单薄,吕岩本来打算让他同自己同骑的,但是他的大徒弟兴致高昂非要表现一下自己作为师兄是如何跟师弟兄友弟恭的,二话不说就揽下照顾李忘生的事宜,如今也是殷勤地邀请他跟自己一起骑马同行。
“臭小子,我话先说在前面,你师弟如今刚拜师,心法武功都还未入门,你可不要跟以往一样随性而至。”不好拂了自己正在兴头上的大徒弟的兴致,吕岩松了口,瞧见谢云流大大咧咧地揽了李忘生入怀,又嘱咐了一句,“我们只要在年关前赶回去便可。”
“知道了师父。”嘴上应着声,末了还不忘对在自己怀里绷紧了身体正襟危坐的师弟调笑道,“你绷得这么紧,流云也会紧张的。放松点,手握紧缰绳,腿稍微夹紧就好。”
忽略掉为什么给自己的坐骑起了个跟自己名讳差不多的爱称,李忘生闻言只是顺从地答应着:“是,谨遵师兄教诲。”
眸光流转,谢云流压低了身子,手自然地扶上李忘生攥紧的缰绳,“师弟,你不会从未骑过马吧?”感觉怀中人的身子又不自觉地绷紧了,想来是自己猜中了,不由得又加深了几分笑意,“师父只说你是富贵人家的幼子,我看着倒像是养在深闺之中的——”“不许胡闹。”一记暴栗敲在头上,吕岩甩着拂尘扬头说道,“臭小子,对你师弟休得满口胡言。”
谢云流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心念一转,又忍了回去,倒是端坐在他怀里的李忘生将话接了过去,“忘生幼时被仔细教过,但是天资愚钝,学了几次都不得法,摔了几回后母——”感觉到师弟的话语停顿了片刻,声音小了下去,“母亲便不让我学了。”
“不打紧。”攥着缰绳的手紧了几分,谢云流一踢□□白马,惊得李忘生俯身贴近马背,“往后师兄教你,保准不让你摔着。”
幼时的承诺随性而起,彼时虽不知一诺千金的重量,但都尽然圆满,年长后方觉君子一诺的分量,披荆斩棘浴血折戟都难以两全。待到多年后回头念起,却又觉得那时的随口一诺最为珍贵。
就这样走走停停,半游半行着,等到师徒三人平安返回华山顶上的居所时,已是年关将近。
踏着松软的积雪,谢云流玩心大起,随手团起一团便往李忘生身上掷去,纵使他师弟性子再怎么沉稳老成,如今也不过总角幼子,几个来回就沉浸其中,和他混在一起全然忘了一路上端着的姿态。等到吕岩烫好茶壶出来唤人时,两个小人已经头上身上全是雪渣雪碎,双手和鼻子冻得通红,却笑得仿若未觉。
结局就是一人领了一顿骂,明日早课前罚抄《清静经》三遍。
虽说这居所当年只是谢云流和吕岩一并结的草庐,但因着他师父名声在外,自愿相助的施主络绎不绝,几轮修缮之后,倒给他们修成了座像模像样的别院小馆。吕岩一人住在东厢,谢云流则居于西厢,此番李忘生拜入师门仓促,实在空不出像样的居室给他,只得安顿他与谢云流同住在西厢了。将谢云流几乎不用的书房整理了一番,又摆了胡床和矮柜进去,整个房间被挤得满满当当,难以落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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