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羡骋在哈拉扎德家做长工的日子过得很快,每天就是做一些卖力气的体力活,运运木头,搬些重物之类的,很多还不用他自己干,孜特克做完自己手上的活计就顺手帮他把事情给做了。
由于前一段时间剃了胡子的缘故,孜特克看上去没之前那么一脸凶相了,但鉴于身材高大,说话声音低沉,总给人一直不怒自威的压迫感,所以导致周围的人和他说话就轻声细语,连带着对徐羡骋的态度都好上几分。
半夜,徐羡骋歇在工人留宿的大通铺上,一张大通铺挤着七八个男人,他躺在孜特克身边,身边此起彼伏地传来其他男人的鼾声,男人堆里气味总是没那么好闻的,他不由得靠向孜特克身边缩了一缩——只是孜特克的身上的气味很好闻,徐羡骋想,他嗅了嗅,一股混着草木气息的安定味道。
徐羡骋说不清自己对孜特克有些什么样的情绪,他能感知到自己对孜特克有那么一点依恋,但又说不清具体是怎样的一种心理。
徐羡骋的爹是个赌鬼,徐羡骋又记事得晚,几乎没有感受过父亲的存在,在军营里和成年男人打交道的经验仅限于犯错了挨上几军棍,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这么照顾他,不知不觉中,徐羡骋感觉孜特克填补了他心中那个男性长辈的空缺,但即使这般,徐羡骋心中隐隐约约觉得尚不满足,他希望的远远不止是一位男性长辈。
——他渴望了解孜特克更多,尽管和孜特克生活在一起有一段日子,但徐羡骋仍然觉得自己不了解孜特克。
孜特克英俊高大、温和宽厚,总能温柔沉默地听着徐羡骋的话语,徐羡骋有错觉,他总觉得无论在外头自己遇上了什么事,只要回到家,只有孜特克在那儿,他就能得到宽慰和满足。
徐羡骋从刚开始的担忧、害怕、感激,到现在的依赖、依恋,他感觉自己内心深处涌现出一种类似于不满混杂着渴求的情绪。
他翻来覆去地想孜特克的过去,还偶尔会旁敲侧击地试探孜特克,但总能被对方发现意图——你问这么多,媒婆查家底呢?孜特克笑他,他通常不把徐羡骋的小心思当回事,过完春天,徐羡骋就十七了,其实年纪不算小,但在孜特克心里徐羡骋还是个毛都没长全的小乞丐,从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徐羡骋很挫败,他甚至会和路边带着孙女的大娘特地聊上几句,打探打探孜特克的过去。
村里的大娘们都喜欢徐羡骋,一来徐羡骋算是半个自由民,他是汉人,不受羌人宗族观念束缚,而且长得乖,嘴巴又甜。
——反过来,孜特克是农奴,农奴在羌人观念里都是受诅咒的,碰见会倒大霉的,所以村里大娘们都让自己的孙子孙女尽量躲着孜特克,对孜特克之流的农奴们也不怎么关注。
——所以徐羡骋费尽心思,也没打探出什么,孜特克的生平就像一张白纸,好懂极了,他出生就是普通富户家的农奴,有一个早夭的弟弟,如无意外,将会在阿拉图老爷手下继续作为一名农奴活着,如果运气好,他会娶上一位女农奴,妻子儿女可能到了年纪被贩卖到不同的富户家里,过完碌碌无为的一生。
光想到这一点就让徐羡骋夜不能寐,而玛尔罕的出现更是让徐羡骋感到了焦躁——孜特克不仅有可能会娶其他的姑娘,而且还和富户家的小姐有着那么些难以言说的过去,徐羡骋听说过有些富家少爷小姐在娶亲前会和家里的农奴鬼混,但都只把农奴当成容易控制的玩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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