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前几日,陆念情四人来到了绾沙。
时隔一年,周围的景色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陆念情自己的心态却有些不一样。
帝王将相,皆归尘土。
话里的苍凉,直到现在他的体会才更深了些。
出来迎接的人,和上次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
司空凡还是那个司空凡,只不过肃州之主从嬴忘忧变成了嬴蓁蓁。
冷如修和曲襄都没有过来,走入小亭的,是陆念情和闫笑笑。
陆念情略略打量了一下嬴蓁蓁,发现她和一年前相比确实有些不一样。
至少,在气质上是如此。
如果说一年前的嬴蓁蓁,还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那么现在的她,眉眼间满是威严,确实是有女皇的气质了。
真的是她改变了么?
还是那本来也就是她?
需要的时候,就展现出来。不需要的时候,就藏起来。
人嘛,总要为自己准备几张面具的。
陆念情在心中叹了口气,抱拳一礼:“蓁蓁姑娘,司空前辈。”
司空凡微微颔首,嬴蓁蓁则是敛衽还礼:“陆公子。”
陆念情挑了挑眉,认真道:“蓁蓁姑娘,我们也算朋友,我就不说客套话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我一定全力相助。”
嬴蓁蓁眼眸一亮,抿唇浅浅一笑:“有陆公子这句话,小女子自然放心。”
陆念情洒然点头,而嬴蓁蓁则是将目光落到了闫笑笑身上。
她走上前来,挽起闫笑笑的双手,声音略微有些颤抖:“笑笑姐。”
闫笑笑咬了咬嘴唇,眼眶边似乎泛起了些许晶莹:“蓁蓁,我来了。”
“嗯。”嬴蓁蓁柔软却又坚定地应着,“我们先入城,别的事情,待会再说。”
说罢,她向陆念情微笑示意,然后便是拉着闫笑笑向城中走去。
陆念情轻笑摇头,向不远处等候的冷如修和曲襄招招手,当即也是动步,和司空凡一起跟在后面。
堪堪走出小亭,清肃寡言的司空凡目光落在嬴蓁蓁的背影上,却是主动开口说道:“她其实很不喜欢这样。”
陆念情看了一眼司空凡。
司空凡继续说道:“这是我的女儿跟我说的。她说,蓁蓁姑娘私底下经常哭。”
陆念情神色复杂,眉眼微垂。
司空凡叹了口气:“你可知,蓁蓁姑娘其实是第一个葬入长白的。”
“第一个?”陆念情感到有些震惊。
“嗯。”司空凡轻轻抚了抚自己的手指指节,“蓁蓁姑娘百千年前,是因病早夭的。实际上,也是因为蓁蓁姑娘的死,才让宣帝陛下坚定了布局再生之心。当然,长生同样是他追求的东西。他从百千年前到现在,从来都是为事厉烈,我行我素,霸道至极,但并非全无遗憾之事。他有两桩最遗憾的事情,一桩是与长子,也就是与孝帝嬴霜不和,到自封长白时,双方都没能放下心中执念,真正和解,但其实,他理解孝帝的心思,所以一点也不怪他,而孝帝未尝不是同样理解他,只是双方都不愿退让罢了。这一桩遗憾,他是无法再弥补了。但另一桩,本是有机会的。”
“另一桩,”陆念情稍稍放慢步子,“是和蓁蓁姑娘有关吧?”
“蓁蓁姑娘曾说过,她有两个心愿,一是看遍天下山川美景,二是和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共度一生。可是,百千年的她,根本没有机会实现心愿。宣帝陛下一直很自责,觉得自己堂堂大秦雄主,却连一个能治好女儿病的人都找不到。”司空凡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平静地继续说道,“没能实现蓁蓁姑娘的心愿,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最惶愧的事情。没能看到蓁蓁姑娘穿上红妆的样子,也是他最遗憾的事情。他本以为,重生之后,就会有机会了。谁能想到,一切的担子还是要落到蓁蓁姑娘自己身上。”
“所以,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陆念情低声道,心绪却有些恍惚。
上一次,听嬴忘忧说,柳彻心喜欢的姑娘是病死的,却没想到原来嬴蓁蓁也是因病亡故。
是巧合么?还是缘法?
司空凡轻轻呼出一口气:“是宣帝陛下拜托我跟你说的。他有一个请求,无关秦与燕,只是属于他自己的请求。”
陆念情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司空凡并没有追问,仍是清洌地诉说:“宣帝陛下希望你能多陪蓁蓁姑娘聊聊天。”
陆念情稍稍握紧了拳:“我不是柳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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