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千留把被颠得晕头转向的解秋扶下车，华风烈正好过来：“委屈你了，这山路的确不好走，不过不会长久。再过个两三日就能到江边，然后我们走水路，差不多能与正式的车队同一时间回去。”
雪千留点点头，并不多问，不过心中却有疑惑。昭王与车队分开，是有机密要务在身？那么带上她完全是个累赘，还多了一层泄密的风险。
“莫非，有人要对王爷不利，所以特意避开？”雪千留只能作此猜测。
华风烈已被手下引到别处汇报，此时只有公孙尽在雪千留身畔，摸着他胡子，故作高深道：“姑娘不必担心些个有的没的，有王爷在，定然不会让姑娘有危险的。”
看来还是有事在身。王爷的事，自然是大事，要事，拖不得。
“既然如此，明日给我一匹马，我带解秋一起，不必再坐马车，反拖累了行程。”
公孙尽转转眼珠子，笑着应下，立刻去招呼人替雪千留备马。
是夜，北风呼啸，寒气来袭，加之山中本就阴冷，屋内又没有取暖的火炉，解秋冻得瑟瑟发抖。雪千留本就失眠，忙将自己的被褥都替解秋盖上，将解秋整个挪到屋里最窝风的地方。
而她自己，一番动作下来，更是清醒，干脆套了件夹衣，往外头走去。
这是江南最最普通的小山村，山底良田，半山茶树，而他们所处的是在山背面的山腰上，极为隐蔽。若非有一旁硕大的马厩，倒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境。
所谓的马厩其实是个简易的棚子，却拴着十来匹马。雪千留远远望去，那些马像是铜像一般一匹匹立着，对着寒风岿然不倒的坚毅，让她不由往马棚走去。
说实话，虽然师父教过她骑马，但是她从来没有一匹真正属于自己的马。想到明天的行程，不禁又有些兴奋，想去看看明日那属于她的坐骑。
未料想有人和她一样的想法，那朦胧的月光之下，早有另一个人立在马厩之中，在梳理着其中一匹马的鬃毛。
“什么人？！”那人十分警觉，雪千留甚至都未看清他的摸样，他便厉声问道，让想偷偷离开的雪千留进退两难。
“千留，是你？”
犹豫间，那人已经跃到跟前，惊讶地看着雪千留。
“王爷？你怎么……”
雪千留同样惊讶地看着华风烈。两人伫立在月色之下，刺骨的寒风与能听到对方呼吸的静谧，让这一切宛若梦境。
大概，这两人做梦做到一块儿去了。
华风烈不是个多言的人，却喜欢无事找个安静的时候和他的坐骑步云相处。有时单纯替它打理毛发喂些粮草，而有时，却会说些不能与部下说的事情。
譬如刚才，华风烈摸着步云的背，突然就想到了雪千留这个奇怪的女子，不由发了几句感慨。却不料回头便见到雪千留立在不远处，惊讶之余，着实有几分尴尬。
静默了半天，没有想出开场的话来，倒是雪千留轻轻颤了起来。华风烈急得扶住她，然而雪千留抬起头，却是一张笑脸。
那是华风烈未曾见过的，雪千留努力憋着却未能成功的，甚至让她的脸看上去有些扭曲的笑脸。
华风烈十分别扭地放开她，大概能感觉到雪千留笑的是他的无措，心中有几分忿然。可雪千留这笑像是止不住了，到了最后，笑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华风烈看着她，竟也开始笑了起来。
雪千留好不容易止住了，冲着华风烈抱歉道：“王爷，千留失态了。”
说完这句，雪千留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吃吃笑了起来。
“你到底是怎么了？”雪千留道笑似是能传染，华风烈也是尽力在忍。
“我只是在笑我自己，王爷莫要见怪。”雪千留干脆泰然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腿道，“我方才想，我从未离开过杭州，也从未住过这样的地方，所以来到此处，没了绫罗华服，卸了金钗步摇，端着陶罐粗瓷，用着生水野味，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彻夜辗转，不能入睡。”
华风烈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自己虽是常做这样出人意料的事情，而且军队里粗茶淡饭披星戴月习惯了，从王府的奢华到山间的清苦转换，也未觉得有什么。而在往常，他从来没有带着一个女人一起在身边，昭王的女人，都是在王府里荣华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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