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二章 盛夏潋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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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星朗推门回来时正看见阮雪音凝神赏画。

  他初时没反应过来,还想着那神情不像在看字,因眼波完全凝伫。

  然后他意识到那凝伫更像在看画,暗怪自己并未在书架上置画册,而她手中分明是一册书。

  然后渺远的记忆倏忽拉近,他完全明白了那是册什么书,脱口道:

  “很久以前的。”

  这五字没被完全听清,盖因他推门进屋阮雪音就知道,也便在同一时间抬头,于对方迅速错愕而迅速解释之瞬亦脱口:

  “无意翻到的。”

  同样是五字,语速相近,几乎重叠,所以两人都没立时听清,互望片刻,都想解释。

  显然阮雪音想澄清并非趁他不在窥其隐私。

  还恰窥到了不该她看的隐私。

  顾星朗想不到这些,大步过去至跟前,欲伸手拿过书册,又觉不好,两手垂落定定立着,极严正:

  “十四岁入主挽澜殿,一应行头都搬过来了,这本,当时尚未成册,”他一咳,“也在其间。”

  那时候还有念想,自然不忘带着。

  且人生中头一个倾心的人,哪有不留物件作念的。只因自己的头一个是他,不会再有别人,才少了这层经验。

  因果于顷刻间理顺,阮雪音很觉合理。

  但顾星朗不罢休,喋喋继续:

  “大概十二岁开始集的。课业之外偶读到一首,觉得,觉得还不错,次数多了,随口道可结册,涤砚乖觉,回回照办,到十五六岁时,已经多得可成书。”

  便有了这本。

  “画是十二岁那年,她生辰,母后赐孔雀翎裳作礼,生辰宴当日,的图景。就在相府花园。”

  该是极美,故不能忘,回宫后悉心绘之。

  顾星朗自不会说,阮雪音顺畅心补。

  “画完便放进那堆纸里了,后来诗词成册,涤砚问要不要将画也订进去,我觉得纸张尺寸不合,订上不伦不类,也不方便——”

  不方便随时拿出来看。或出远门随身带。

  阮雪音莫名觉得他就这个意思。

  而顾星朗如热锅上蚂蚁,深觉多说果然要出错,不说清楚又不够诚恳。

  “总之,就,就你现在看到这样。很久没拿出来过了。你来之后,不是,你来前一年,就不大拿出来了。那时候我同她,相处得很不好,你知道的。”

  因说多说少都不是,他越发语无伦次,讲完这些还觉不对,再道:

  “后来是真的想不起有这一册了。每日若得闲,不过是想你。你来了又走,走了一回又一回,不够磨折我的,哪还记得起这些陈酿。忘了,也就没处理。”这般说,终伸手,

  “你不喜欢,这就处理。”

  阮雪音自没这意思,但顾星朗这副尊容——

  字斟句酌慌里慌张地,太罕见,不逗一逗简直对不住从前受的欺负。

  “你打算怎么处理?”

  她且笑,真挚又莫名狡黠,倒叫他摸不准意思。

  “你希望怎么处理?”

  那神情语气是你希望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的意思。

  但阮雪音如何不明,若能选,自然是不处理,放回芸芸书册中或压箱尘封——

  大多数人之于并不惨烈的过往会做的事。

  尘封物件就像尘封记忆。

  尘封小段属于彼时的人生。

  没有扔掉某段人生的道理。扔掉物件也扔不掉回忆,不必于形式上较劲,平常方为放下。而他此刻这样选,不过是为了让她心里舒服。

  这就够了。

  她伸手。

  顾星朗稍怔,递给她。

  “我希望,从哪儿来回哪儿去。”阮雪音看准了空隙,插书册入原位。那薄册瞬间与旁侧诗词典籍、整片乌木架子融为一体,顾星朗的少时与毕生。

  “可以不要的。”他轻声,意外又不意外。

  “画好诗也好,扔了烧了可惜。”阮雪音回身笑答,“若我有类似的,哪日被你瞧见,也不会为了你不高兴就去扔去烧。”

  顾星朗立时警醒,“你的类似,在哪里?”

  阮雪音扑哧,抬头展眸架上找,于极高处望见了那个装着不败昙花的白玉匣,“那不就是?你没机会了,只能日后被旁人发现,来同我闹,逼我扔。”

  顾星朗好半刻反应此言逻辑,一把将她揽过,“那是我的,谁敢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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