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迹罕至的山林中忽走出一位披头散发的清瘦男子,穿灰麻衫、青布裤,全衣上下密布着形状大小各异的补丁,右脚穿只破草鞋,左脚却兀自赤着。
若有旁人突见着他定会吓一大跳,以为是个山中野人,但稍加观察的话,也确实能发现他是不正常的——
凌乱脏污的长发将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这般遮挡还能视物的。
靠近后可以听到他一直在发出“嗡嗡”的自言自语声,千万不要妄图想听懂他说的是啥,因为根本不像人类语言,倒有些类似蜜蜂飞行时的声音。
赤着的那只脚沾满污泥杂草,兼有数道细密的划痕伤口,隐在干稀泥中依稀可见,不少还在往外汩汩渗血。
可这清瘦男子显然对腌臜污秽及刺挠伤痛是毫不在意的,他只管在山林里边嘀咕呢喃,边不停走啊走的。
无人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荒山野岭中,也无人知道他要去往哪里,又到底走了多久。
山中下了半月有余的阴雨昨日刚停,清瘦男子此时正好走到了一段全是烂泥水坑的窄路前。
他不绕道不停顿,抬起脚便踩进泥水坑中,冰凉的污水冲刷掉他脚面上的一部分污泥,不过下一脚他又重新踩上了新的泥巴。
过这种湿滑路面本应小心慢行,清瘦男子脚步还是略急促了,果不其然赤着的脚在湿泥上打了滑,一个急促地趔趄,整个人仰面滑倒在了泥地上。
他伸出手想要撑地起身,刚才没注意到他的上衣袖口过长,以为他的双手缩在袖子内,原来不是这么回事,他伸出的是两截光秃秃的肉尖突。
他没有双手,是被砍掉的。
伤口愈合后,原本粗壮的腕部变得极细,极尖。
因此他其实并不能用这两只前端的肉瘤撑起整个身体。
他先用残存的右小臂撑地,翻转身体到面部朝下。
之后两条小臂再一起支撑住上身,以双膝蜷曲跪地,腰腿部主要发力的方式重新站了起来。
他全身都弄脏弄湿了,杂乱的长发同样满是泥水,顺着发梢不停的滴落。
没有管衣服上的污泥,他用失去手掌的两只手腕蹭着头发,想把其上恼人的泥水甩掉,嘴里稍带气恼的嘀咕着。
然而没有手指的手必然是不好使的。
头发上的泥水没蹭掉多少,反而都挤到脸上去了。
眼睛上、嘴角边流的全是泥巴水,用光秃秃的手腕再一抹,结果在整张脸上涂匀了。
越是抹不干净,他就越是疯狂地抹,越是疯狂地抹,就越抹不干净。
直到他不小心把右手腕磕到了牙齿上,脆弱的尖细肉突处皮肤立刻破裂开来,鲜血直流。
见血后,他的情绪变得非常不安,似乎血是他非常恐惧的一种东西。
他无力地又瘫坐到肮脏的泥地上,偷瞄着自己冒血的手腕。
最后像个可怜无助的孩子,哇哇大哭了起来。
……
这是曾经的苏家少爷,失去这双手已经有三年半的时间了。
他也足足疯癫了三年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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