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廷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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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勒保是前年六月文成公在病中向太上皇举荐,与和某不相干。”永瑆的问话让和珅一愣神,回道。

  勒保父亲和阿桂曾经是同袍,阿桂宏谋远略,太上皇对他举荐的人深信不疑,这件事皇上怎会不知道?

  和珅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去年勒保招降王三槐他也因此得了公爵,后来惠龄通信称王三槐是被勒保诱捕,他把这件事压下来。

  勒保的兄长永保正在刑部大狱待罪,他想凡不利于己的事都要摆脱干系,却不知道皇上正以他为尺度衡量臣子升黜。

  那彦成在堂下记录,几天来皇上处置和珅、福长安的霹雳手段使朝廷亲贵风声鹤唳,他也不例外。

  他是盼望和珅倒台朝廷随之改观的,现在听和珅提到祖父心里却惴惴不安起来。

  永瑆得到了皇上想知道的,瞬间沉下脸来,冷冰冰地问道:“和珅,太上皇待你怎样?”

  回想太上皇在世时,再看现在,和珅越发感到草木零落,低着头不言声。

  永瑆意识到刺痛了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你是怎么效忠太上皇的?从一名侍卫超擢成朝廷大学士,太上皇对你之恩泽沦浃肌髓。”

  他对和珅自认的忠心连珠炮一样发问。

  “太上皇病重,你不仅毫无忧戚,还大言不惭向外廷散布病情。嘲笑敕旨像鬼画符,你另行拟旨。将侍寝太上皇的宫女娶为小妾,把你的嘉乐堂仿造成宁寿宫,园子仿造成蓬岛瑶台——和珅,你可真给天下的奴才做了榜样!”

  比起朝廷政务,这德性上的话更让和珅难堪。他强迫自己不去听,可耳朵脑袋都不受使唤,永瑆的话像利剑一样刺进他心里。

  “三年前,你一面扯上礼亲王奏请太上皇推迟禅位,一面在皇上面前偷递如意,预先泄露朝廷机密两面讨好。皇上对此隐忍不发,你竟敢公然以拥戴者自居。——操纵翰林院,将各省学政任用私人,妄图将天下士子收入囊中,和珅,你打的什么主意?”

  没想到皇上对他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更没有想到皇上宁可昭示圣躬缺失,会公开递如意这件事情。

  脑袋里闪过“朕依和相抚四海”——这竟是天大的一个骗局。和珅无比羞愧,后悔,恨不得地里马上裂一道缝钻进去。

  “皇上英明圣哲,深仁宽厚,以太上皇看重的旧臣,对你容忍再三。天知道你怀的什么心思——竟敢又诬陷皇上市恩朱珪,离间二圣,陷皇上于不测。和珅,单凭这一条,就能把你挫骨扬灰!”

  大堂里只有永瑆高亢,犀利的声音,其余人安静地听着,记着。

  和珅脸色惨白,身体不住地哆嗦。他盼着永瑆快停下来,又怕等来结果。

  他盼这时候能来一道赦免死罪的圣谕——罚养廉银制度呢?看在他贡献二亿两财产的份上,大清十年的收入啊,还不能抵他一条命吗?

  “你的罪行百官有目共睹,认与不认无关大局,自作孽不可活!”

  永瑆盯着和珅,似乎看透他心里,冷笑了一声,接下来的话让他万念俱灰。

  “和珅不必枉费心思,本王现在就能答复,大清容不得你这蠹国病民,悖逆不臣的小人!”

  像从幽冥殿里传来的索命声。永瑆阴恻恻的话让和珅脑袋里“嗡”一声几乎炸开,颓然坐倒在地上,耷拉着头一动不动。

  那彦成听了暗自吃惊,这样一来和珅还不破罐子破摔?他瞧瞧和珅又转脸看永瑆。

  永瑆似乎也豁出去了,不言声地盯着和珅。大堂上一阵寂静。

  “和珅,你也是一条满洲汉子,别给你钮祜禄家祖宗丢脸。”那彦成打破了沉默,冒出一句话。

  “汉人称钮祜禄为狼也!”和珅突然想起太上皇的话。似乎乾隆皇上就站在眼前,依旧安详,亲切,信任地望着他。

  “生又何欢呢?”心底有个声音响起来。他不由得厌倦了眼前这些人,厌倦了尔虞我诈的朝廷。

  “生是太上皇的人,死做太上皇的鬼”,暂且敷衍这个令他厌恶的现世;太上皇圣灵不远,他愿意去追随,去讲清道理。

  试问有像他这样的“大清奸臣”吗?——为太上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新皇上留下亿万白银的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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