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流迎风走着,风吹动她的风衣衣角,衣角在风力翻动。
淮海路上的车水马龙和华丽商店橱窗从她身旁流过,她深吸一口气,自己让嘴角翘起来。
要说装坚强,没有谁比她更擅长了。不能因为被马骏妈妈温暖过一年,就忘了看家本领。
刘流昂起头,后背笔挺,站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她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便吩咐司机到外滩转一圈。外滩巍峨的百年建筑稳稳立在路旁,见证过百年繁华的它们,沉默无声,坚毅有力。
坐出租车从外滩走一圈后,刘流重回打车的地方。拐过弄堂口,往里走,就是她家。
刘流爸爸正要出门,迎面看到刘流,赶紧缩回卧室。
这么多年过去了,刘流仍旧像恨仇人一样恨着他。
刘流爸爸不奢求刘流原谅他,毕竟中间隔着一条鲜活的生命,他只求刘流能找到她内心的平衡,不再陷入孤独与悲伤。
尤其是当下,那个有可能将她带出悲伤漩涡的马妈妈,已经命殒甲状腺癌。
偷偷观察一下,发现刘流表情平静,刘流爸爸放心不少。刘流跟客厅里的妈妈简短打声招呼,进了自己的房间。
刘流妈妈朝刘流爸爸招招手,刘流爸爸赶紧挂上相机,一溜烟跑出门。
待刘流爸爸走后,刘流妈妈去敲刘流的卧室门:“刘流,你二姨妈今天过上生日,我做了几个八宝饭,你要跟我一起送过去哇?”
“不去。”刘流干脆利落地回复。
刘流妈妈准备再劝,她要打开刘流卧室的房门,才发现里面反锁了:“刘流?你怎么大白天的还锁门?”
刘流没回答。
刘流妈妈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快给妈开门。”
“烦死了。开门干什么?”
“妈妈的围裙落你房间里了。快点开门!”
“没见你的围裙!”
“有的!我刚洗过,跟你的衣服混在一起叠了!我自己知道在哪里!快给妈开门,别耽误我的时间!”
房门不情不愿地打开了。
刘流妈妈紧张地瞥了刘流一眼,见她表情平静,抿着唇不说话,脸色比往常要白。再看第二眼,刘流瘦瘦高高,衣衫整洁,似乎看不出哪里不妥。
“看什么看!快找你的围裙!”刘流恶声恶气。
刘流妈妈胡乱在衣柜里扒了两下,两手空空转身,自言自语道:“我记错了。”边说边往外走。
她刚才猛然发现刘流白天锁门,心里无端浮出不祥的预感。这会儿亲眼看过女儿,又见她没好气地说话,便放下心来。
将要出门的时候,忽然瞥见刘流两脚之间有一滴红色的污渍……屋里地板她明明刚擦过。
定睛再看的时候,又一滴红色坠落,落在地上,溅开。
是血!
刘流妈妈三两步冲过来,一把抓住刘流的胳膊,掰着她的胳膊要看她手里握着什么。刘流不提防,小臂一下子被妈妈掰到前面。
手臂内壁,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
有两道割得深了,血泅出来,顺着小臂蜿蜒。
刚才掉到地上的血滴,就来自它们。
刘流挣扎,推耸妈妈:“干什么啊。”
“你干什么啊?”刘流妈妈嘶哑着嗓子大喊。
“不要你管!”
“我不管你我管谁?”刘流妈妈啊呜阿呜哀叫着哭起来。声势很大。
“死不了的!哭得烦死了!”
刘流妈妈生怕刘流再反锁门,硬拖拖着刘流出卧室,找医药箱。刘流知她挣不脱,只好任由妈妈帮她贴创可贴。
创可贴贴好。刘流妈妈这才发现,刘流的小臂内侧,深深浅浅的白色有很多条,没有长好的伤疤也很多条。
“你这是……这是在剜妈妈的心啊。”刘流妈妈脸贴在刘流的小胳膊上,一副要昏过去的样子。
“行啦,行啦。我心里有数。”
“你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心太痛了。受不了。肉体的痛还好忍受一些。”刘流缓下声音,淡淡笑着。
“你还笑得出来!你这是在剜妈妈的心啊!”
从这天开始,已经十年不跟女儿睡一间房的刘流妈妈,死乞白赖非要睡进刘流的卧室。见刘流不肯去二姐姐家,她也不去了。就寸步不离守着刘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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