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出国准备已经进行到着手兑换美元的地步。
官方人民币兑换美元的价格是3.6元人民币兑换一美元。其实,黑市的兑换价格已经涨到8块人民币兑换一美元。
中午,同学们吃过学校统一提供的午饭后,有一刻钟的闲散时光。这天午后,朱盛庸背靠栏杆,正跟几个同学聊他昨晚看到的一则新闻。
那则新闻里说,美国有些公司开始印一种印花的塑料袋,取代之前的黑色塑料袋。有水果图案、可爱动物图案可供选择购买。
旁边同学们脸上的表情,明显是想起了自家厨房里又臭又脏粘满不明物体的垃圾桶。
朱盛庸继续说,这样一只塑料袋折合人民币为0.5元。
旁边同学们脸上的雀跃,立刻萎靡下去。
5毛钱!那是很多双职工家庭一天收入的四分之一了!
正在大伙纷纷出言表示羡慕或惋惜之际,班主任从走廊中间的楼梯口出现:“朱盛庸!跟我来一下。”
朱盛庸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他心存犹疑,极度担心学校在他出国这件事上再出幺蛾子。
班主任带他走下二楼,并没有继续往前走。站在12月的初冬阳光里,范老师开口:“你有外公?”
朱盛庸一脸戒备,点点头。
“你外公多大了?”
“89岁。”
“你妈妈刚才往我办公室打电话,说你外公昏迷了。你不要慌,老人家已经在中山医院了。下午的课你不用上了,回去看看老人家。万一有不测,也不至于留遗憾。去吧。”
朱盛庸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少年脸上的慌乱是真实的。
对朱盛庸来说,他说不出“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是外公”这种情意绵绵的话,但无论谁、什么时候问他他最敬重的人,答案一定是“外公”!
范老师的“去吧”还没有落地,朱盛庸拔腿就跑。他往校门口跑,跑了几步才想起来自己有自行车。又折返回来,往车棚跑。跑了几步又想起来,需要回教室收拾书包,并告诉李礼刚他下午缺课的事,晚自习后不能送他回家了。
一分钟里面,朱盛庸来回几次挑头。
范班主任忍不住出声:“稳住!小鬼头!”
朱盛庸神色肃穆地来到教室,一边快速收拾书桌,一边低声跟李礼刚说他下午要缺课去医院看外公的事。
范思绮听到后,插话道:“我都没有见过我外公。听说我妈妈十几岁时外公就走了。”
“我也是。”李礼纲紧跟道。
朱盛庸将书包往身上一挎,大步流星出教室。
范思绮目光一直追随他的背影,一回头,看到李礼刚在盯着她看,连忙解释道:“那家伙书包拉链都没有拉好,说不定半路书会掉出来。”
李礼刚除了点头,想不出一句合适得体的话去回应。
凤凰自行车的车轮飞速转动。那时候,上海马路上的私家车还不多,人人都认为开车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即使有钱,也不会轻易动买车的念头。
老城厢不大,按照记忆地图一路抵达中山医院。神奇地在医院门口遇到了小姨妈。
小姨妈站在12月的阳光下,阳光在她额头以下的脸部投了一团阴影,使她的表情隐藏在小小的阴影中。
朱盛庸还是从她低垂的双手中一眼看出她的无助。
小姨妈是外公的小女儿,最受宠,也最少受教育。因为年代的缘故,小学毕业后就没有再读过书。
她上面的哥哥姐姐,学历最差就是二姐姐。二姐姐即是朱盛庸妈妈,朱盛庸妈妈财会专业大专毕业。
大姨妈在有机生物化学研究所做研究员,正经本科大学化学专业毕业。
大舅舅和二舅舅都是研究生。一个工作后被单位调去东北支援边疆建设,一个毕业后去了外地扬州做粮食系统的公务员。
只有小阿姨,从婚前到婚后,不曾离开过外公身边。她婚前婚后都住在外公的砖头自建房里。
小阿姨跟一位长她足十岁的山东籍退伍军人结的婚。
本来,那位貌不惊人的山东籍退伍军人只是借住在外公家,后来不知道怎么跟小阿姨情愫暗生。再后来嘛,赶在小阿姨肚子大起来之前,外公做主,赶紧让两个人结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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