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更次,日头将出来时,猎物才露出头。
一个披着脏兮兮的坎肩,敞着怀,瘦得能数清肋条的半大小子,从胡同里匆匆转出。手中提着个黑老碗,像是刚从家出来,趁着人稀去打酱油。
没走出两步路,他就被两个男人掐住,后腰处顶上一个尖锐的物体,传来一阵刺痛感。
“别吱声,谁也知道谁是干什么的,乖着点。”
胡掣不敢挣扎,任凭有人从手里掏走了碗,轻轻搁在一边角落。男人们笑呵呵的,嘴里开着不干不净的下流玩笑,押着捕获的猎物快步离去。
没人留意他们,外城区的小子们就这样闹着玩,玩得粗俗、野蛮,大的欺凌小的。
……
阳光透过窗子,照在她脸上,痒痒的。
曹盈渐渐恢复知觉。
她还能朦胧地回忆起些片段,双眼不可视物,经短暂的慌乱后确认是蒙了东西。眼睛很痛,头也很痛,像是被戳进几根铁钉,听觉还在,但周围为什么这样安静?世界仿佛突然没了声音。
挣扎着动了一下,脑中的刺痛令她欲呕。
“醒了就老实躺着,别乱动。”
旁边传来一个男孩的声音,有些熟悉。
“小弈?”
“是我。”
一只细瘦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塞回被子下面,掖好被角。
“这里……是哪?”
“校医院,我帮你弄了间高级病房。”
“之前,都发生过什么?你在哪找到的我?”
“你了解我的武魂能力,虽然有些麻烦,还是能算出来……”
昨天内心慌乱的不止郭晔一个,解星弈的不安还要更加严重,暗自揣度一番,决心算一下不安的源头。
他这棋盘不仅可作游戏之用,亦可推演、测算,乃至占卜,甚至有影响现世之能。只是在赛场拼斗时,作用远逊于七宝琉璃塔等武魂,故名声不显。
“幸运的是,你刚好在我能力的极限,再远几十米,就什么都算不出来了。”
玉揪枰并非万能,拥有窥探天机的能力,同样带来诸多限制。两人自幼相识,见面次数虽不甚多,也称得熟悉,否则根本无处算起。解星弈耗费过半精神与魂力,总算确认了大致方向,寻了一整晚,天明之前,在一条小巷中发现她。
听完断断续续的诉说,曹盈也是神色戚然。凭自己当时状态,在冰冷的户外待上一夜,身上定会落下隐疾,况且昏迷期间会发生什么,也难说得很。
历经两次摧残后,她甚至较于一般女孩还要脆弱,毫无自保能力。最幸运的结果,是到白天被人发现。
衣衫褴褛的少女伏于深巷,想想都觉得刺激,或许会成为城里的花边新闻,几天后被人遗忘。
学院里又会是另一番光景,在有心人推波助澜下,流言蜚语会将其彻底淹没。届时她的名节也就毁了,要么厚颜留下来,或者收拾铺盖离开。以曹盈的性格,多半不会选择前者。
躺在松软的病床上,她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你救了我,谢谢。”曹盈由衷道。
“那里距离学院有近千米直线距离,说是梦游也太长了些。所以……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在那,寒冬天里,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解星弈的声音干涩沙哑,几乎自己都分辨不出。
曹盈身体震动一下,面容一瞬间惨淡,镇静下来后,沉默不言。
“告诉我,是谁做的。”
她只是摇摇头,声音轻微却坚定:
“说出来对谁都不是好事。”
解星弈深深吸了口气,闭上双眼,将记忆中的凄惨画面赶走。“告诉我,如果你不说,我便自己查。”
“你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声音同样平静,然而多了些令人心悸的冰冷。
以他的境界,尚不足用平常手段推演较为复杂的事物,但如果说束手无策,倒也未必,只是要付出些代价,依据复杂程度而定。
曹盈也了解这点。
她叹口气,将这两天发生之事,略去些尴尬部分,备细讲了一遍。言毕,又道:“不要告诉别人,好吗?尤其是我哥。”
并非好面子,只是不想将此事闹大。曹彦平与这个妹妹感情极好,虽平日以沉稳形象示人,一旦得知,天晓得会做出什么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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