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香囊被顾延章从邕州带回京城,一路辗转,又在太医院给御医们拆开翻来覆去地检查,先蒸后晒,不晓得被折腾了多少遍。。: 。 !
然则这到底是邕州人做的香囊,里面放的不是寻常的‘花’草香叶,却是广南当地的菖蒲、老艾等等,哪怕过了好几个月,此时赵芮一拿起来,那一股浓烈的辛香味道依旧直直冲进了他的鼻子。
下头顾延章还在继续道:“陛下开启内库,派遣天使南下,给邕州赐了宫珍藏‘药’材,将大内‘药’房搬运一空,另又有灵犀丸、‘玉’‘露’丸此等天家御用之物,其时邕州疫情正是最重,疫病营每日都有百人身死,连深埋的坑都挖不及,城百姓个个焦虑,营更是人心惶惶,有那得了重病的,吐下泻,瘦得人形皆无,病体难耐,本已一心求死,得知陛下一粒不留,将灵丹妙‘药’全数赐予邕州之后,只咬着手侧躺在‘床’榻哭,直说‘不想皇还记得我等贱民’,竟是生生扛了过去……”
他的语调先前不徐不疾,到得后头,却是越说越慢,声音也越发低沉了下去,顿了顿,又道:“等到疫情得治,泰半病患出得疫病营,因得知臣将回京述职,人人都凑在一处,‘欲’要臣携带自家心意回京……”
“陛下看那头绣那一个字,邕州百姓选了许多日也未曾定得下来,还是有个老人道‘只盼陛下果然万岁,最好百邪不侵,才是我等万民之福’,最后择了这一个‘寿’……”
赵芮仿佛听进去了,又仿佛没听进去,只觉得脑子当一团浆糊,心更是‘乱’糟糟的。
他低下头,手那一枚香囊轻飘飘的,却又似乎重若千斤,头的“寿”字针脚歪斜,在他看来,这一时竟是后宫无数珍藏字帖更要好看百倍。
下头顾延章没有停顿,复又前一步,道:“邕州被‘交’趾围城,一城官民、军士下齐心,只以寡敌众,到底难行,不仅营死伤过半,便是城一样家家挂白,后又遇得疫病,更是有许多孤寡之人,臣领皇命,抄劄济民,复又设了济民局,慈幼局等所,老少皆能活命,更命州学人去慈幼局教授孩童进学……陛下且看,那一册书图画,便是出自慈幼局孩童之手……”
赵芮已是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放下了手那一个香囊,翻开了一旁的册子。
他粗粗翻看了一回,并未看出什么头绪,却是抬起头,‘露’出了一个狐疑的表情。
顾延章并不敢放松,只道:“臣请临案。”
赵芮这一回并没有犹豫,立刻点了点头。
顾延章得前去,站在距离赵芮只有三两步远的地方。
御案那一本册子分为两部分,前头乃是图画,后头全是章。
眼下摊开的那一页纸画着几团墨,那墨痕有大有小,右下角还按了一个小小的巴掌印,又落了款,头歪歪扭扭地写了两个字,“马三”。
这样一幅画,赵芮自然看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顾延章解释道:“这一页纸画的乃是骏马。”
赵芮有些发懵。
他仔仔细细辨认了半日,勉强看出了个马头,至于“骏”字,却是从头脚,都没有瞧出来。
顾延章又道:“陛下看这落款,此画出自一小儿之手,名唤‘马庆’,小名‘马三’,年前才满了五岁,正在慈幼局进学,他听得臣要进京,又听得有人说过‘千里马’之典故,便特做此画,请臣带入京,呈天子,请陛下务必记住他那名字,待他将来学有所成,要做天家‘千里马’……”
他说着说着,不知道想到什么,面表情本来端肃,却是突然变得温柔起来,连声音里头都带着几分叹息。
那一本册子摆在桌,赵芮翻一页,顾延章解释一页,张张图都有来历,页页纸张都有已是。
有七八岁小儿画的锦绣江山图——其实不过十几二十个小土坡,有四五岁孩童画的两‘鸡’斗阵——想叫天子看了心欢喜,一日里头好吃好睡,除却这些,另有诗词、章,短的诗词不过寥寥数语,长的章也最多一两百字,字迹稚嫩,有些连平仄都对不,格律自然也是错的,而那章能把一句话写得通顺已是十分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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