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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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的旧巷子,蜿蜒曲长。秋季,红叶都熟透,一溜光从西边斜射过来,在老旧的巷子里有一个残存颓败的角落,你能看见一种时光,像过往的百态人生。

    以前,花柳街的老庙前,总能看见这样的时光。自打县太爷翻修这里作为修元县庙址后,老庙突然人气升腾,气象万新,这样的时光或者只属于某部分人的这样的时光就销声匿迹了。

    在新庙宇落成的半个月,也就是庙会那日,庙门前突然多了一群乞丐。他们多半是些十三四岁的娃子,一个个裸脚赤身、衣衫褴褛的站在远处不断张望。这时,打北边过来几名捕快,面色凝重,行走如风,好像急匆匆的找寻什么。但这不大不小的地方,几个人搜罗了半天却一无所获。这种现象好像从新县太爷出任那天就一直存在,然后从庙会过后又忽地消失了。

    从第一个庙会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捕快们风风火火满处找寻着什么,因为那群乞丐走了,也因为他们要找的就是那群乞丐。

    其实从庙宇翻修的那天开始,每个人都知道乞丐们就要离开了。有些地方永远都只属于那些有钱人的,乞丐连瞄上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如果你活得够久你就会明白这个道理。老乞丐活的很久了,所以他知道离开是必然的。

    乞丐们的离开是必然的,庙街的人们的喜悦更是必然和由衷的。繁华的景象再也没有脏兮兮的乞丐了。

    一个深秋,不知道漫长的岁月中出现了多少个秋。但是众多的秋中,仿佛这个秋季才是最冷、最刺骨、最凄凉的。而这样足不出户的大冷天,有一个老乞丐却带着小乞丐们在这冰冷刺骨的天气里走上了半个月了,这半个月里他们已快吃光了所有的口粮,并且已挨了两天饿了。但尽管如此的饥肠辘辘,乞丐们谁也没有抱怨,相反他们惨白的脸上好像衬照出了一种生的希望。这种希望告诉他们这就是个饿肚子的年代,也正是这种希望仿佛告诉他们,这个饿肚子的年代,能活下去已经是最大荣幸了。

    生既然是一种奢望,那么苟活着便不再是一种耻辱,乞丐们便不再认为饿肚子是委屈、是窝囊、是没本事。

    老乞丐明白这种活下去的理念是狗屁不通的,但他明白这有这样才能让这群年轻的小乞丐们有了生的希望跟活下去的动力,他也深深刻刻的知道自己已竭尽全力了。就在这冰冷冷的、该死的天气,万物都快消亡了,老乞丐恶狠狠地看着这群跟着他走南闯北的“小家伙们”(他很少称呼他们为‘小家伙’,除了心情不错的时候,平时都叫狗崽子们,他说这样小乞丐们能活得长久点),心中竟然有了片刻温暖。

    是啊,一群人走过千山万水,不管环境多么的恶劣,他们始终如一走在一起,未曾改变,多么难得的友情,多么珍贵的感情。想起这些老乞丐有时候甚至会悄然落泪,他年纪很大了,明白的也更多,也更容易动容。

    “小家伙们,快走,翻过前边那座山头,我们就可以休息了。”老乞丐兴奋的说道。

    于是小家伙们的脚步行的更快了。

    翻到山头时已是傍晚。

    傍晚,老乞丐一个人矗立在山头,前面却还是山影重重,这一辈子他已不知翻过了多少的山头也不知还有多少山头还要翻,一想起这些,他的目光总是那么的落寞,就像远方总是眷恋不归的夕阳。

    每当这个时候就有一个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悄无声息。他像是一个哑巴,每次都不说话,老乞丐也不说话。他们谁也不说话,好像谁一开口就输了。

    两个人默不作声直到日落山头,灰蒙蒙的天际夹杂着落日的娇羞,最后一襟晚照褪去,山色摇曳,一天的帷幕终于落下了。

    “要到了吗”,先开口的不是老乞丐,是老乞丐领着的小乞丐,他叫飞仔。

    “是吧”一个无奈的叹息。

    “其实我可以帮你,谁也不用走的”。

    “你帮不了”。

    是的,谁也帮不了。

    “这次到谁了”。

    “你”。

    老乞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小乞丐身子颤抖了一下,但他却没有太多的惊讶。他知道是该轮到他了,这是命吧,生来不可抗拒。富人有富人的命,穷人有穷人的命,老乞丐知道小乞丐也应该有他的命,冥冥中他始终觉得小乞丐不应该只是个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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