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栓自打吃了“熵”,人倒是精神了,却还是不会说话,身体也越来越弱,而我,为了偿还买“熵”的债务,也渐渐地给自己带上了发条,日复一日。
一年后。
那天,艳阳高照,我从外边回来,路过小区的绿化带,一群人正围着路边,每个人脖子都伸得老长,嘴也伸得老长,砸吧着不知在议论什么。
我本不想凑热闹,却不小心从那凌乱的人腿之间,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是她!
她满身的血,孤零零,躺在曾经站立的路边。
我说不清是惊恐还是慌张,我知道,自己一直是胆小的,那一刻却不知哪来的力气,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就听一个女人说。
“你们也太残忍了,好歹也是一条生命!”
近旁,拿着大棒的大肚子男人,虽然模样丑陋,态度却不恶劣。
“大姐,我们也是照章办事,这流浪狗,带传染病的,大人们倒是不怕,那些小孩子可怎么办?”
这话不知触动了什么关节,那些长脖子的人忽都跟着附和。
“那倒是,前两天新闻还说,流浪狗把一小女孩吃了。”
“啧啧,造孽啊,怎么就没人管管?”
大肚子男人适时地安抚,说。
“这不,我们就是在加强管理嘛,方式方法可能有点过激,希望大家多包涵,大家该上班的上班,该带孩子的带孩子,都散了吧。”
人群慢慢动了起来,又是一阵阵发条转动的声音,只有我,定定地看着地上的她。
那双曾给我善意地眼神,此时早已没了神采。
自打小栓死了以后,我的心就没了,便没了心痛的滋味,此时,竟忽然感到一阵疼痛,是从背上传来,我分明感到背上的发条,一根根,咔嚓咔嚓的绷断了,扯着我全身跟着疼。
阳光,分明照在身上,我却感到出奇的寒冷。
我痛得支撑不住,猛然跪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周围的长脖子们诧异地停了下来,围在我身边窃窃私语。
人群,带来的寒意更甚了。
我狠狠地哭了一场。
泪水模糊中,那张没有笑容的脸,怎么竟还是充满善意的啊
……
西关外,靠着城根有一块荒地,我将她悄悄埋在那里。
中间,歪歪斜斜有一条细路,是贪走便道的人们,生生给踩出来的,后来,倒成了自然的界限。
我的小栓,也埋在那附近。
道路的左边,都埋着死了的“心”,道路的右边,是无处安放的“尸身”,两面都已埋到层层叠叠,远远看去,倒像是有钱人家里祝寿时的馒头。
这一年的清明。
我来看她,来看我的小栓。
天儿,分外寒冷。
杨柳才吐出半粒米大的新芽,有些跟我一样的垂暮老者,二三十岁的样子,拎着食盒,背着发条,来来往往。
天明未久。
我坐在一新坟前面,排出四碟菜,一碗饭,狠狠哭了一场。
我的小栓,他是因我才来到这世上,也是因我而死,我早该知道,本没什么灵丹妙药,却仍止不住奢望。
化过纸,我呆呆坐在地上,仿佛等候什么似的,但自己也说不出是等候什么。
微风不知何时起来了,吹动我的短发,确乎比去年白得多了,就连这身上的发条,都有些生锈卡顿,好在,现在眼睛也看不清,便少去了很多烦恼。
不多时,小路上又来了一个人,也是半白头发,衣着朴素,三步一歇的走来。
忽然见我坐在地上看他,便有些踌躇,惨白的脸上还现出些羞愧的颜色,但终于硬着头皮,走到旁边的一坐坟前,放下了篮子。
他比我看起来更虚弱,身子骨薄的像纸片,生活对他怕是不曾怜悯。
那坟与小栓的坟,一字儿排着,中间只隔一条小路。
我仍在发着呆,恍惚地,见他也是排好四碟菜,一碗饭,立着,狠狠哭了一通,化过纸锭。
我呆呆看着,便多少明白,“那坟里的,也是心了。”
那人徘徊观望了一回,忽然手脚有些发抖,跄跄踉踉退下几步,瞪着眼只是发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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